原来我一直在家人的笑容中,轮回着自己的盲途。
父亲对我说:“出去走走吧。”
收拾了足足有一天,我乘上了北上的客车,将黄土高原狠狠地甩在了身后。凝望着无尽的沙漠,我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,在肃杀的北风中,踏入了宁夏北部的一片牧场。
这片牧场是姑姑的,而我要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呆上整整一个月。除过牲畜,最近的生命也在十公里外的军区。
快乐的日子总是很短暂,在疯狂了五天以后,我只有静静地躺在地上发呆。古朴的石台阶带着潮湿的露水,白墙黑檐上的天空下,风没有节奏地从四面吹来,凉飕飕的,我可以特别清楚地闻到青草的气息。
小说看多了,人也变得感性起来。
我开始起身,准备走出十公里的分界线,去寻找生命的痕迹。穿鞋,整衣,迈出沉重的步伐,在栅栏边久久徘徊,庸懒的天性打破了我的想法,我第一次感到莫名的紧张。
我很清楚地看到,太阳缓缓地垂落到地平线之下。又是一个不算冷的夜晚,我匍匐在火堆前,极力缓解着白天的空虚。我没有想到,我想到了父亲。
七天?好像是半个月前的夜晚,父亲喝得满脸通红,像对小时候的我一样,捏住我的脸,用稀疏的胡渣蹭了又蹭,我不解地推开了父亲,返身回屋里看书……
因为羞涩,所以表现得很无理,对什么事都无所谓。
我睁开了双眼,它有些胀痛。
蓦然间,我发现我和父亲已有些生疏了,透过火堆,我看到了动容的场景,父亲站在高高的山顶,涨红了脸,大口大口地喘着气,后脑勺上的根根白丝随着呼吸的节奏,一点一线地跳动着,好美,好美……我忽然产生了深深的内疚,一瞬间深刻地体验到一种窒息,我欠父亲的太多太多了,还有母亲。
呼吸沉重,面孔疏离,涉入世间,两个身影浸透了我本来枯萎的皮肤,我用双脚、腹部、胸口,感受着温暖的河流在我的体中此起彼伏,他们流干了自己的养分,用炙热的火焰烘托着我的内心,而我只有无理的挥霍,跳过和我毫不相干的朴素的生活……
火堆依旧在燃烧,燃着的树枝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。我想在这一夜将我压抑的情感全部宣泄出来,可火红的焰苗将我的脸照得愈加滚烫,杂乱的物种填满了我思绪的罅隙,哪怕我可以抛弃整个世界,也无法抛弃他们,我忘记了我本该给予父母的东西,像一个非洲难民,需要的仅仅是食物,而我……只能对着茫茫无尽的沙漠哭泣,这片沙漠,只有我一人……
我用一个月的时间换回了一辈子,一个月后,我把牧场交还给了姑姑,又是一人,踏上了南下的客车,回到了我的黄土高原。
县城喧嚣依旧,我急促的爬上楼梯,打开家里的门。
“爸!妈?”
……
晃动的身影从内屋缓缓走出。
我闻到了我脸颊上流下的泪珠,那种比汗更浓的液体……